《教养在生活的细节里：我的工作是母亲》 在客居生活中打造安定的家 免费试读

在客居生活中打造安定的家

借居曼谷那几年，大部分的泰国人总猜我是日本人，当我说“不！我从台湾来”的时候，对方常常还会摇头，不相信自己猜错了。也许是因为别人眼中看到的某种相似，我的确在泰国结交了一些日本好友，KayMizuno是其中之一。

一九九八年，我们搬到SomkidGarden，上小学三年级的Pony在大楼里认识了同校不同班的朋友Sara。学校的校车是挨家挨户接送的，同在大厅等车的两个小女孩很快就混熟，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。不久，我也见到了孩子的母亲Kay。

从名古屋来的Kay，与其说像日本人，不如说更像日裔夏威夷人。热情开朗的她因为酷爱打高尔夫球，晒出一身古铜色。她的浓眉大眼配上急而豪迈的语声，跟白得像搪瓷娃娃、丹凤眼斜挑、人前还带着日式拘谨的Sara，完完全全是不同的典型。

Kay第一次拜访我们家的时候，到处打量着我的家具与布置，她带点疑问地说：“你打算待很久吗？”我笑着摇摇头说：“不一定，我从来到曼谷，每年都搬家。”她忍不住哇了两声说：“你把家弄得就像要永远住下来一样呢！”我不知道她从空间里感受到了什么，倒是忍不住回问她说：“那你呢？你们会在这里待多久？”这样的问题对我们这种流浪异国的家庭来说，就像招呼语一样自然。

Kay说，公司已为他们的住处签下五年租约，他先生或许在五年中会有一两次短期回日本的可能，但原则上孩子跟她是不会搬迁的。这是公司对家庭与孩子学业安定的保障承诺。我说那真好，有了这个承诺，她的心情一定相对安定许多。Kay不在乎地笑了笑，我们也没有再深谈客居他国的心情。

我很少去别人家串门，所以在大楼住下后，一直不曾拜访过Kay的家。又因为Sara是独生女，比起来，我们有两个孩子和两只可爱仓鼠的居处，还是比她家热闹一些。这半年来，总是她们母女俩往我们家跑。

一直到Sara生日那天，我才第一次走进Mizuno家。

那天Kay邀了几个孩子在她们家过夜。很晚了，她打电话给我，一定要我过去看看孩子们玩得尽兴的可爱模样。我走进跟我们家隔局一模一样的屋里，看到的装潢却完全不同。我们很泰式，她们却完全西式。

客厅的主调是银灰色，木作的部分都喷上米白的漆，起居室的柚木地板上覆了一块很大、很漂亮的宝蓝织花地毯。我看到Abby、Pony和几个孩子都换上了睡衣，看起来有些倦意地歪斜在软软的沙发上，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上的卡通牢牢不放。

跟孩子聊了几句之后，我跟Kay说房子装修得很漂亮。她问我想不想到处看看时，一下便敏捷地从沙发上起身，带我去参观其他房间。

一进主卧室处，我发现柚木地板在门槛处收边了，长毛地毯接续而进，卧房感觉很温馨。低矮的床架和墙边一侧的软质落地帘都是温柔的米色，每个接连都考虑得非常周到美丽。

环视而过大床前的电视柜时，我看到两个与环境非常不相称的大纸箱堆栈在一边，我讶异地问Kay说：“你还继续从日本运送行李过来吗？”我猜想，东西应该是刚到，她还没空整理，暂放一处。没想到Kay朗声一笑说：“从我搬来还没打开，没用到就不想开，也许走的时候也还不用开呢！”她露出的神情像在说：“你是知道的，我们这种到处做客的‘家庭’。”

我了解Kay说的那种心情。“五年”跟“一辈子”相比，只是一个片段。当知道生活中还有下一个行程的时候，我们就像一个在外的旅人，很难说服自己，再短的生活也应该有一种安定的形式。我们也许可以欢乐，可以感受异文化的惊喜，但是总有那么一些时刻，心中会充满不安全的感觉。

我记得很久以前曾经读过一篇文章，作者回忆她童年时父亲任职美国陆军，常常搬家。只要爸爸的迁调令发布，她的母亲最急着打包的，永远是他们家的窗帘；抵达新家后，最急着布置的，也永远是那几扇窗帘。因为她的母亲说，只要她把窗帘挂起来，孩子们就不会觉得生活是陌生的，他们会很快找到家的感觉。

从Kay家走出来的时候，我又不禁想起那两个纸箱和那个挂窗帘的母亲。我猜想，没有一个母亲不渴望有永远安定的生活，也没有人在变动中从不感到害怕的。也许，当我们强迫自己把那些纸箱都好好打开，把箱里的东西一一定位的时候，我们惶然的心也会跟着安定。